【承擔,與戰友砥礪前行】
八月是政權對抗爭者的大審判,政權毫不留情的打壓,令我的同伴之鋒、阿聰和Ivan都相繼入獄,暫時失去自由的身軀。那時翻開報紙,看到他們身穿囚衣的身影,痛心之餘迫使我重新檢視自己——以往我一直被保護,如今,就到由我去保護這些戰友,及他們以犧牲所體現的精神。
政權兇狠,它帶來的痛苦、悲哀是真實的,同時是無可逃避的。我沒有畏縮不前的選擇:我要以勇氣,回報戰友的付出,以及社會對眾志的期望。
從一個羞於在課堂上匯報的小女孩,到抱「活在社會中就要關心社會」的使命感走上街頭,作為學民思潮的一員參與反國教的熱血佔領,在台上聲嘶力竭。參與社運的抉擇,改變了我的懦弱,改變了我的人生。
「人一生會遇到大約2920萬人」——《秒速五厘米》,但在其中能相識、能交談的人可能連萬分之一也沒有,然而在二零一四年的雨傘運動,我有幸置身逾百萬人海,和很多對社會改革抱有盼望的人,聊香港的問題,也聊對香港的感情。後來雨傘運動的挫敗,沉壓著很多香港人的心。那些在佔領區裡的爭議,也留下一道道傷痕。低潮催促我們重新思考方向和前路,亦造就了香港眾志的成立。
波瀾壯闊的佔領運動過後,我從活躍幕前轉戰耕耘幕後。在眾志創黨、阿聰選舉時,從另一個崗位學習如何付出,在鎂光燈後默默學習。那時我記得,為了阿聰選舉報帳的工作,足足捱了三晚通頂,得出了一份團隊非常滿意、完整的紀錄。從幕前被戲稱「學民女神」,到近年轉任幕後工作,支援著站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同伴,如同上了另外一課 —— 每場運動背後,有很多默默付出的人,他們所做到沒能出現在鎂光燈下,但他們卻是一切的根基和支柱。
過去一年,香港正在上演史上最突顯中共專權獨斷的政治風波。在去年選舉後,立法會出現了活潑的新氣象,民主派不同版塊互相合作,各司其職,使民主派的意志和力量,以及議會的氣氛都起了很大的變化。我們有阿聰、阿廸、慢必等進步派在打前鋒,帶著極具批評、監督精神審議政府工作,也有溫和民主派填補中場、後衛的職能,守住許多協商、與政府互動的空間。然而,一次完全違反常規的釋法打亂陣型,民主派的活力遭到嚴重折損。
我記得7月14日時,我坐在阿聰原本的辦工室,聽著新聞直播法庭消息,知道幾位議員被DQ後,心如刀割。阿聰在議會中表現令人刮目相看,展現了優質的青年議政能力,議會工作常得到社會大眾的 —— 甚至有很多自稱中間派的選民 —— 致函稱讚。為何政府要徹底地在議會毀滅下一代的聲音,自我閹割,將十幾萬選票掃進垃圾桶?
挫折,總是一浪接一浪。不久,我們便要面對身邊十幾位同伴被貶成階下囚,送進牢獄。在艱困的打壓下,我們掙扎思索如何凝聚大家的意志,使香港人團結起來,將眾多抗爭者的意志傳承下去。
這時候,我開始真正思考「承擔」的意義:我感受到失去戰友的心痛和迷茫,但也因他們的犧牲,而煥發對香港、民主運動、眾志更深厚、更堅毅的意志和動力。「承擔」,就是在此時此刻,義無反顧,牽著戰友的手,勇敢地向前行。而我能為大家承擔更多的方法,就是在傷痛中成長,成為更好、更堅韌的自己,讓他們曾展現的進步視野和勇氣,能得以延續下去。
我們相信民主,就是相信無人可以獨自指揮眾人之事,相信普羅大眾的智慧不遜於少數的擅權官僚。我們不是被選民唾棄,而是被政權粗暴地抹去選民的選擇權利。戰友入獄後,我真正覺悟到,這正是我要為社會、為眾志所守護的東西 —— 選民的託付,發言的權利,代議士的天職。
世界雖黑暗,但我們可以創造光明。我將積極考慮參與港島區補選,迎洶湧的波濤,繼續向前走。
周庭
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四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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