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輕柔的晚風伴隨海浪的泊岸聲,舒服得有點醉人。
男人在碼頭旁憑欄遠眺,任由海風吹拂著。他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條紅黑兩色的手織手繩,視線落在漆黑的夜海。
觀乎男人的眼神及表情,他似乎是正沉醉在回憶之中。忽然,手提電話的響聲打斷了他的追憶。
「喂。」
「喂!程凱!你這臭小子去了哪裡啊?你不會忘記你明天要結婚吧?」
「嗯,我當然記得。我出外走走罷了,不用緊張。」
「出外走走?噢!你這小子不是患了什麼婚前恐懼症吧?聽著,我不理你什麼症,現一大夥兄弟都在你家,你做男主角的便給我快點滾回來吧!」
「知道了。我很快便會回來。」
電話掛斷後,程凱凝望著手中的手繩,再一次回想起十年前在此地的一幕...
那一年,程凱剛踏足社會工作,年輕氣盛的他與上司因意見不合而大吵一頓。結果,是遭到了解僱。就在那一夜,他意志消沈的走到這個碼頭,碰巧遇到了因失戀而同樣心情低落的她。
一個失意,一個傷心,兩個同病相憐的年青男女就非常投契的在碼頭促膝夜談。之後,還居然在碼頭旁的長凳上相相睡著了。但當醒過來時,程凱便發現她已芳蹤杳然,不知去向。而剩下的除了一棵茫然的心外,就只有留在長凳上,昨夜還戴在她手中的一條手繩。
此後多年,程凱便致力於事業的發展,而且也結識過數個女朋友,但卻總是忘不了她。她當晚的笑容、表情以及語氣等都在這十年來不斷在腦內重播。每年,程凱總會抽幾晚的時間獨自來到碼頭回憶一番。在最初,他的確抱著碰一碰運氣的心態看看能否和她重遇,但到後來,這已成為他的習慣,一個私人的追憶約會。感受著海風,回憶著從前種種,回味著年少時的一份率直、純真。而每一次都會令他的心境平靜下來。
明天就要結婚了,還是忍不住要來這裡一趟。
收到朋友的電話後,程凱便打算回家去了。但當一轉身,赫然卻被撞了一下。看清楚,原來是一個小女孩,大約五、六歲,手上還拿著一杯軟雪糕。噢!糟糕,程凱低頭一看,恤衫上果然就沾上了一片雪糕污漬。正當小女孩一臉恐慌時,她的媽媽從後急步的走過來。「小雪,都叫你不要亂跑,快道歉吧!」
「對不起!」小雪低著頭說。
「不要緊。」
「先生,不好意思,我拖不住我的女兒。」
「嗯,小孩子都比較活躍,不用介懷。」
「哎呀!不好,原來還弄髒了你的衫呢!」
程凱這時投頭一看,幾乎沒有暈倒。是她!眼前的這個母親,雖然已沒有了少女的苗條,外表亦成熟了不少,但程凱就肯定是她沒錯。突如其來的重逢,該怎麼辦?
「先生,真抱歉,我居然找不到紙巾,這…需不需要我到街頭的那間便利店買回來?」
「那間便利店早就沒有了。」
「啊!是嗎?我很久也沒來這裡了,所以不知道。不過嘛,我以前倒常常來,我還曾在前面那張長凳睡了一夜呢……」
「爸爸來了。」小雪突然叫道,而且還向路旁的私家車走去。
「噢!是我的丈夫來了。先生,這次真的不好意思,要不要我作點賠償?」
「啊!不用了,應該可以洗掉的。」
「那我們走了,再見。」說罷,她便轉身向著車的方向走去。
「太太!等一下。」程凱猛下決心,從口袋裡把手繩拿出來。「剛才我在這裡拾到這東西,是妳的嗎?」
她轉身過來,看著程凱手中的紅黑手繩,然後打量著他的臉容,眼中閃過一絲疑惑。「唔…這種年輕人的東西,不會是我的。」
「妳確定嗎?」
「不是我的。」她斬釘截鐵的說道,說完,便轉身快步走向私家車。關上車門後,眼尾向程凱的方向偷看了一下,嘴角掀起久違了的少女時微笑。
看著車子載著她們一家三口遠去,程凱卻竟然感到鬆了一口氣。手繩珍而重之的放回口袋裡。
她是真的忘記了嗎?程凱想著。其實都沒所謂了,這樣也好,這回憶現在便真正的只屬於我,私人的秘密回憶。